当青春的活力遇上殡葬业的沉静，会碰撞出怎样的故事。
在北京八宝山殡仪馆，00后开始活跃在殡葬一线。年轻、有想法的他们，为传统殡葬行业带来了新的色彩。
2001年出生的东北姑娘周宏月就是其中的一位。从民政职业大学殡葬专业毕业后，周宏月来到八宝山殡仪馆成为一名葬礼策划主持，于生死间传递温情。
清明节前夕，记者来到八宝山殡仪馆，记录下这位“生命摆渡人”的敬与畏。
01
殡仪馆里的“生死课”
“不要走，我要爷爷⋯⋯”殡仪馆告别厅外的台阶上，两姐弟撕心裂肺地哭着，眼圈泛红的父亲搂着他们，努力平复他们的情绪。
“主持了这么多场告别仪式，孩子的哭声最让我难以接受。”看着眼前的一幕，周宏月唏嘘不已。
周宏月共情能力很强，刚工作的头一个月，她几乎每天都在掉眼泪。经过4年的历练，如今的她，眉宇间更多了一份成熟与稳重。
每天早上六点半上班，下午两点半下班，周宏月一天要主持三四场告别仪式。仪式开始前，她要和家属就站位、随葬物品、家属人数、是否需要讲话等细节反复进行沟通。
“读书时，对课本上的生命教育其实并没有太多的感受，现在就完全不一样了。”日复一日“摆渡”生命的旅程，给周宏月上了一堂又一堂“生死课”，她的生死观也在逐渐改变。
小孩子和同龄人的离世更让她感到触痛，“虽然活在世上要经历很多的挫折和苦难，但什么都比不上活着可贵。”
“每次告别仪式上，都是跟逝者最亲的人哭得最厉害、最难过。”周宏月目前和母亲、姥爷一起生活，她告诉记者，“见多了离别，反而更害怕死亡，害怕离去会给亲人带来痛苦，所以更要好好活着。”
02
架起“摆渡”生命的桥
“我的职责就是让亲人不留遗憾，让逝者体面地离开人世间。”周宏月用年轻人的活力与殡仪人的沉静，架起了一座“摆渡”生命的桥。
“亲人活着的时候充分表达爱不留遗憾，亲人离开时就会更加平静。”在周宏月印象深刻的几场告别仪式上，家属都表现得很平静。
彼时，她刚开始独立主持，逝者才54岁。屏幕上一张张播放着照片，家属们静静回忆着与逝者共度的美好时光，黯然落泪，连逝者的孙女也在母亲的怀抱中默默流泪，没有哭闹。“这些场面，让我更懂得珍惜身边的亲人，珍惜和他们在一起的每一天。”周宏月说。
工作4年来，周宏月主持过无数场告别仪式，偶尔也会遇上小波折：上一场告别仪式没能按时结束，下一场的家属就要求尽快开始，她不得不“两头跑”进行协调；有的家属不理解殡仪馆的规章制度，她苦口婆心地劝说，却换来对方激烈的言辞；打电话提醒迟到的家属，却被质疑“为什么不早说”⋯⋯起初遇到这些情况，周宏月会委屈，甚至想退缩，是更多家属的理解与肯定，让她坚持了下来。
在一次次的锻炼中，周宏月用稳重的控场能力，让告别仪式变得更加圆满。
一次，一位家属提出，不想要传统的告别仪式，希望能个性化设计每个环节。尽管周宏月前期不断与家属沟通、提供方案，然而，由于很多情况仪式当天才能敲定，不可控因素很多，周宏月心里一直没有底，主持仪式的整个过程都很紧张。
最终，她凭借自己的经验和专业技能顺利完成仪式主持，她的用心服务也得到了家属的认可。
03
“这个职业像医护和教师一样高尚”
当性格活泼、外表靓丽的周宏月决定投身殡葬行业，周围的不少亲朋都感到惊讶。她的一位闺蜜的母亲听说后，甚至感叹“白瞎这姑娘了”。还有人会不解地问她图什么，是工资还是编制。
对此，周宏月只是淡淡一笑。与生死“交手”的4年间，她更加拥有了一颗平常心。“我是摸着良心在工作，体面地送每位逝者离开，帮助生者平和地面对离别，就是在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。”她也希望，能通过自己的表现，改变大家的刻板印象，对殡葬行业多一分理解。
周宏月曾是一名艺考生，梦想在舞台上担纲主持，但未能如愿。在母亲的支持下，她选择了殡葬这个相对冷门的专业。“我妈妈思想比较开明，和传统殡葬业也有过接触，对这个职业没有什么偏见。”
由于有主持功底，周宏月在实习期就快速适应了告别仪式的主持工作。和普通主持人相比，葬礼主持人需要具备更好的协调控场能力，不仅要控制自己的情绪，也要适时安抚家属的情绪。
在一次次的葬礼服务中，周宏月不断建立着对这份职业的认同感，尤其是当家属送来一句句感谢，一次次紧紧握住她的手，她更加坚信这是充满正能量的行业，“这个职业像医护和教师一样高尚”。
下班后，周宏月会脱下工装和朋友一起游玩拍照，四处“打卡”。“殡仪馆的工作情绪还是相对沉重的，需要用生活的色彩对冲。”她说。
周宏月向记者调侃说，时间久了，自己似乎拥有了一项特殊技能——自动启停自我调适的开关。“对于不开心的事情可以自动屏蔽，对于产生的负面情绪，下班后就忘记了。”
这天，等告别厅的人都已经离去，周宏月细心地擦拭着窗台，重新把告别厅巡查了一遍，再静静地鞠躬离开，带着一份敬畏，带着一份追思⋯⋯
记者 | 车辉
摄影 | 武俊豪
来源： 工人日报
